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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我來說,阿朗壹古道遊記很難下筆,因為,這不是單純的踏查古道或挑戰體能極限之行。2011年歲末直到2012年初,檢視過去一年的生活,在充實光鮮的表層下,有些不快樂的因子如同汽水冒泡,隱隱在心海裡載浮載沈,過於忙碌的生活,讓我很難細細思量問題出在哪裡,每天,就是在時間的軌道上加速。

 

所以,我想要改變!

一開始的想法就是這樣而已,且我向來嘗鮮不落人後,在完全沒搞清楚自己體能和實際古道難度前,就誇下海口要去走阿朗壹。直到過年前,在我仔細閱讀別人的文章後,內心恐懼感驟升,尤其是那垂直近六十度的上下坡,有好幾天持續纏繞在腦海裡,可能掉落的畫面總會不小心冒出來。一個平常沒做過體能訓練的人,就要去走阿朗壹了!這是多麼驚惶的事實。揣測不安,天人交戰,自我激勵,出發前正逢過年,我每天都在跟自己內在抗戰而無法與他人傾訴。

 

1月29日,出發前一天才買入登山鞋,來不及適應就驅車到高雄,轉搭火車到枋寮與夥伴會合。走古道前的恐懼已經夠多了,更刺激的是旅伴。這回的旅伴除了小八與凱喬外,其餘不是只有幾面之緣,就是完全不認識。而我,要在一個完全未下過站的枋寮,與第一台車夥伴會合,會不會被放鴿子?幸運的是,當晚七點半準時被接走,然後,我們直趨屏東縣牡丹鄉,這晚的投宿地點是紅瓦民宿。我們預計明早(1月30日)清晨五點用餐出發,趕上旭海日出,這樣的行程安排需要體力,雖然我們睡得並不多,但亢奮讓大家如期起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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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發當天,民訴老闆娘煮了香甜的地瓜粥讓我們當早餐,從牡丹離開時,天色漆黑,車子在蜿蜒山路肩前行,車程約30-40分鐘後,終於抵達旭海派出所,我們的導覽員在此等候。走阿朗壹有兩個方向,一個從屏東旭海切入,另外則由台東南田行走。我慶幸我們選擇了旭海,原因為何?請繼續閱讀。六點了吧!在旭海派出所借用廁所後,一行人魚貫前進,我們的阿朗壹,正式展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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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路,看著天色變化,心曠神怡。我的旅伴們,男生如軍隊般訓練有素,往目標邁進,時而停下來拍照,你以為他們是率性取鏡,結果,每個人都是攝影專家。至於女生們,如照片所示,當起環保小尖兵,沿途撿拾垃圾。這是因為過年前從網路得知,有些民眾利用年假闖入阿朗壹,帶來了許多垃圾,所以,這群有為的青年,決定來海邊撿垃圾。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,因為,當你必須帶著垃圾爬下坡時,以及拎著垃圾拍照片,種種皆是考驗心智。兩大袋垃圾,透過八個人分工接力,終於從旭海帶到了南田,我只在最後一段路幫忙,實在是體力不如人,能走完不拖累大家就慶幸了,所以,感謝我的所有旅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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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過頭來,阿朗壹古道標示悄然標注於海邊的樹叢小徑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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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,出發的時間比預定晚了些,所以,我們邊走邊跟日出賽跑,眼看來不及了,三步並作兩步爬上小沙灘,揮手迎接日出,這天的日光,灑滿海面,照亮山巒,點綴圓石,金沙燦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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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旭海派出所到第一個海灘約30分鐘,路程平坦易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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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,我們的導覽員說:「那就正式開始了。」咦?喔!原來這裡才是起點,方才那段路是為了奔向開始。拿出一瓶高粱酒水,口念禱祝詞,灑落石間,就口分飲,祈禱祖靈祐護我們一行人平安。帶著虔誠的心,我們領受與感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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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,我們在這片海灘學習排灣族的許願遊戲。相傳,你要撿一顆最大的石頭,抓準潮浪後退之際,走向海,將石頭擲向最深處,大聲說出你的願望,一切會成真。這是個知易行難的活動,因為,你必須與潮來潮往計較,在浪滾上腳邊時,誰還記得大聲呼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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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灘之後,依舊行走,沙灘上隨時可見附生於一般民生用品的藤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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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著,第一個關卡來了。這裡號稱「必定讓你的鞋子濕搭搭」,果不其然,就算抓準的時間,還是抵不上潮浪的恆定急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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浪來時,完全看不到可行走之路,水花將嶙峋怪石洗滌徹底,光不溜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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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呼吸一口氣,踩浪去,好像遲疑了一秒,原可躲過,終究還是濕了雙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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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這個關卡,我的勇氣指數好像爬到30,有些外在束縛似乎放開了,隱隱未現的流動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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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過這頭,很難想像方才的路徑就隱藏在這後面,沿岸而行,在每一步裡真實地體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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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後,是一段上上下下,在岩石間穿梭的路段,不算難走,但最好有一雙好鞋,尤其對我這種不善登山的人來說,腳下的三千元新鞋,可說發揮了極大的作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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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段路可見赭紅石塊隨意散落,一開始以為是奇石,聽了導覽員說明,才知道原來是漁民或遊客在此露營,生火時把石頭燒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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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下,當我一抬頭,最讓我害怕的上坡矗立眼前,當大家一個個未發一語,抓繩,立地,往上爬時,我好像連遲疑的時間都沒有。我們的勇猛在於,導覽員勸說不要戴白手套,以免需要花更多力氣抓繩。所以,我的第一次就獻給了阿朗壹。沿路,完全不敢往下看,就是努力爬啊爬啊!在吐吶間,完全沒有餘力拍照留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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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不說,可能很難想像這兩條深邃的山溝,其實是旅客走出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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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過一番努力後,來到了第一個休息平台,在此,我們看海,吃吃點心,聽聽原住民故事:

原來這裡是兵家必爭之地,卑南族、排灣族、阿美族等等曾在此遷移,那是個移民的時代。只要上了這山頭,便要格外小心,因為出草隨時可見。慶幸,我在看過賽德克巴萊後才來走阿朗壹,回溯先人的故事,有著更多的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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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的晚上,這裡好美好美!

導覽員陶醉的表情,讓人心神嚮往。想像,走過那片海浪,在樹林間,月光與樹影,應該是極為潔亮的景致吧!不過,眼前對我來說已經滿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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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息了一會兒,行軍大隊繼續前進。依舊是上坡路段,只是在那之前是在海岸邊行走,這會兒,便在層層山色裡迴轉,沿途,不住眺望海平面,聆聽自己的心跳聲,寧靜極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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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,來到了制高點。回頭,是屏東,遙望,是台東。站在分界嶺的感覺,是說不出的感動,以及再次確認自己的渺小。原本一直未放晴的天空,也很賞臉的給我們一整片蔚藍海,是犒賞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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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覽員走阿朗壹就像散步那樣輕鬆,連在制高點,都能大跨步下坡,側著山鋒拍攝小黃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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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剛剛爬上這山頭的需要50分的勇氣,下山頭可得加足馬力到80了吧?一望無際,視角直逼海平面,巨型溜滑梯就在眼前,奔吧!讓心臟用力跳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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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實上,我在這裡才真正瞭解如何利用繩索下坡,繩子只是輔佐,重心還在自己,靠著腳力撐住身體,以及,必須背朝下才能穩住陣腳。這段下坡,有隊友的鼓勵,有導覽員的指導,以及上方狗仔全程記錄,駝負著自己的期望,終於,平安踏上地面。我得到的評價是:其實平衡感不錯,只是欠缺練習。勇氣,就是在嘗試中焠鍊而生,瞭解自己的不足,激發自己的可能性,然後,才有新的可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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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頭看隊友,分別扛著兩大袋垃圾,精神可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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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段南田石海邊富有盛名,除了圓石光潤外,潮浪滾石的音樂響宴勝過人間樂音。還有,眼前這片軍艦岩當年為日軍所炸毀,導致原本岸邊只要退潮即可通行,現今則必須繞山而走,誰說,這不是人為改變環境?只是,歷史層層疊疊,地貌幡然改變,站在地理這端,史實其實未曾遠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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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後,是一段長長的圓石路。對別人來說可能簡單,但我要仔細看自己的步伐,確認圓石間的空隙,才不至於亂了呼吸,或落後過多。於是,我們來到枯水期河邊,正式邁向終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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總要來最後一段故事才夠回味,天然的溝壑地形是以往原住民的狩獵獵場,眼前雖然只有單薄植被覆蓋,但我們卻很能想像那幅畫面。一路從旭海走來,耳聽過往雲煙,更能體悟先人走過一山又一山的辛勞,對於現代公路的便捷,兩相比較,更是分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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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點就要到了,我好捨不得,捨不得這趟勇氣磨練之旅,也還是不敢相信,我終於完成龍年三願望之一,而且平安歸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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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要達陣前,遇到一個單車騎士,牽著車從對向走來,他問:「這裡往阿朗壹嗎?」

是,但有一段必須上山喔!

他面露難色,雙頰汗水淋漓,但還是堅持往前,加油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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僅以此文獻給史上無敵配合度極高的旅伴們!2012,有你們同行,真好!

 

後記:

阿朗壹歸來,整個人變得清朗許多,有些無形的廢棄物應該都在那一天丟棄了,體能上的考驗,強化了專注,簡化了生活,覺得更貼近自己。而這樣的內在轉變,充分反映在工作上,那些曾有的疑慮或不快樂,似乎都煙消雲散,以及,我也不知為何小朋友寒假回來,全班都長大了。很幸福也很幸運,師生在短短21天內,都進步了。而當我在班上播放阿朗壹照片,訴說那天的旅遊時,眼見學生聽得專注,我益發覺得這趟古道行實在有意義。

 

【阿朗壹行程安排參考】

如果從台東走到旭海,則上坡較長,但應該不會太難,所以,要從哪邊切入可自行參考,以下提供我們的行程:

1.前一晚住宿屏東縣牡丹鄉或滿洲鄉。

2.當天早起到旭海看日出走古道。(建議若不是參加套裝行程,第一次可以請解說導覽員,我們的導覽員:柯穰懹,只要在FB輸入就可以找到了。)

3.結束從南田開車回牡丹鄉。(當地有接駁車,需付費,也可以走來回,省下這筆費用)。

4.回到牡丹後我們直趨恆春,晚上到四重溪泡溫泉,洗去一天疲勞。(溫泉建議:大山溫泉)

 

【延伸閱讀】

以下兩篇均為旅伴光輔所記錄,這個把阿朗壹當在自家後院散步的山男人,不但登山經驗豐富,而且旅途歸來馬上寫了兩篇文章,著實厲害。

1.拾荒的少女

2.海癈上的藤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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